狐絳

*血族paro，强烈建议不要在吃东西时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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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出门？”

　　“对。”

　　“出去谈工作？”

　　“是。”

　　“你在做什么？”

　　“……”

　　苏沐秋停下动作，他的左手心还躺着一条半液态状的乳白色物体。

　　接着他将右手覆盖上去，将那条不知明物体搓开，手掌翻面贴上自己的大腿，趁着液体还没干，用掌心大面积地往下推。

　　他坦荡地说：

　　“抹防晒乳。”

　　

　　防晒乳。

　　叶修过去十六年的吸血鬼人生之中，从未想过自己会近距离面对这个东西。

　　这就是传说中人类开发出来，用来对抗太阳的神器。

　　一条只要六十块人民币。

　　

　　叶修看着苏沐秋全身上下只穿着条三角内裤，熟练地将防晒乳抹向全身各处。

　　从大腿根与内裤相接的位置向下，仔细地抹完两条腿。接着抹手臂、肩膀、脖子、领口，连脸上都抹了一圈，任何一个一不小心就会被忽视的地方都擦上一层防晒。

　　抹完后苏沐秋洗了一次手，穿上裤子、衬衫，套上一件防晒外套，从斜背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型防晒乳又把自己全身喷了一遍，才算完成这一连串的行前准备。

　　──这个人类，有这么害怕被太阳晒吗？

　　叶修无法理解，他记得人类是一种日行性生物。

　　唯一听说过有可能的原因恐怕是……

　　“你怕晒黑？”叶修问。

　　苏沐秋准备出门的动作又顿了一下。

　　他将斜背包的扣环在胸前扣紧。

　　“你恐怕对防晒乳有很严重的误解，小崽子。”

　　在人类生活圈打滚一千年的老妖怪如是说。

　　“防止晒黑？不不不，防晒乳最重要的功能并不是这个，它主要是拿来防止晒伤。防止人类的皮肤因为暴露在紫外线下而出现病变，也防止出现皮肤红肿疼痛的状态。”

　　“你会晒伤？”

　　“啊，”千年老妖怪想起了自己的吸血鬼体质，“正中午大太阳下，可能不用十分钟就要烫伤了。”

　　叶修讶异了：“这么容易？”那人类还真的很脆弱。

　　“就是这么容易。”为了圆自己以后出门都要涂一堆防晒的谎，苏沐秋决定先骗再说。“所以我才要抹很多，还要穿外套……啊，我忘记一个东西了。”

　　苏沐秋脱下鞋子跑进房里，一会儿后手里拿着一把折迭伞走出来。

　　“抗UV的阳伞，大太阳下必备。”

　　“……行。”叶修不想多说什么了。

　　看来太阳不只是吸血鬼的敌人，对人类同样不是很友好。

　　

　　“我大概不会回来吃晚餐。冰箱有咖哩，电锅有白饭，饿了自己喂饱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

　　叶修摆摆手，阻止苏沐秋无止尽的碎碎念。

　　一个月里面总有个几次，苏沐秋会出去谈工作谈到很晚。叶修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不知道有什么工作需要从傍晚谈到三更半夜，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苏沐秋这个习惯给了他很大的方便。

　　苏沐秋锁上前门后不久，太阳一消失在地平线上，叶修就从后阳台溜了出去。

　　

　　他的目的地没有很远，就在小公寓后方不到五百公尺──

　　那是一间橡胶轮胎生产工厂。

　　……呃。

　　曾经，是一间橡胶轮胎生产工厂。

　　现在只是一处小混混们喜欢聚集的铁皮废墟。

　　

　　太阳刚落下不久，吸收了太阳热能的钢材和铁皮还在发烫，里头的空间热得能烤熟一头猪。叶修绕着墙根走了一圈，等里头热气散掉一点才迈步往里面走，接着爬上梁柱，枕在上头等他的食物们自己送上门来。

　　大约一个钟头后，黑夜降临，夜晚的生物们开始活动，吸血鬼等待的行走生肉也一个个来到了狩猎场里。

　　吸血鬼对于吸食人类的血一向不怀有罪恶感，只是想在这个城镇里生活，他就不能惹出太大的恐慌。一旦流言开始在城市里蔓延，人们变得警觉，他狩猎的难度就会提高，生活也不会舒坦。

　　这种情况下，会在外头游荡、吸烟、喝酒、赌博的无业青年就变成很好的目标，就算这些人无故失踪，或者对其他人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在乎、相信他们。

　　叶修悄悄移动身躯，贴着阴影移动，让自己全然融入黑暗里，一双眼睛扫过底下几人，紧紧盯住他选择的目标。

　　他躲在梁柱上，慢慢地等待猎物走到他的正下方，就像蜘蛛等待猎物撞进自己精心编织好的陷阱里。他看着他，三步、两步、一步……

　　突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叶修立刻从猎食者的姿态回过神来，即将落入光亮中的手再次缩回了阴影里。

　　‘是哪里不对劲？’

　　叶修想着。

　　‘这些人……’

　　他们聊着天，在铁皮废墟里席地而坐。有人抽出一盒烟，他们便一人领了一支，在幽暗里燃起零星的火花。

　　刺鼻的烟草味迷惑了叶修的思维，吸血鬼不喜欢这股呛辣的臭味，它们比大蒜还要令他感到不适，只想遮着鼻子逃离此处。

　　但另一方面，饥肠辘辘的身体却希望他前去咬下血包的颈动脉，啜饮芬芳甜美的深红色养分。

　　自信自傲的本能在他耳边低语：‘先行动再说。’

　　反正出了任何纰漏，一个吸血鬼贵族都有办法应付。

　　他没有道理为了没有根据的诡异感而退缩。

　　叶修从角落里一跃而下，带走坐在最靠近阴影处的那个人──过程中无声无息，他降下的那一瞬间，甚至可以肯定其他人完全没有看见，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十分钟后，他将尚存一丝气息的猎物扔在墙角，转身离开。

　　猎物脖颈处的伤口缓缓愈合。

　　再十分钟后，叶修回到了他借住的人类家中。

　　

　　

　　另一边，苏沐秋当然也不是真的去谈工作。

　　他约的工作，只在家庭餐厅花了一杯咖啡的时间就谈完了，而且用的是视讯。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到外面猎食。

　　和叶修不一样，他是人类转化而成的吸血鬼，感性上依然对喝人血有点抗拒──并不是指他不会喝，只是在不嘴馋，而且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其他生物的血──因此一般的时候，他喝的是其他恒温动物的体液。

　　他也吃虫，昆虫是紧急状态下非常方便的小零嘴，但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因此不是他的主食。

　　苏沐秋从家庭餐厅离开，走向公车站牌，拦了一台公车。

　　这条道路是他熟悉的路线，司机也是他熟悉的司机。幸好这个司机是个不会注意自己载过什么乘客的司机，不然他一定会发现，每个月那么几天，都会有一个男子在晚上七点上车，并且在十二站之后下车。

　　他刷车票的手永远是左手，右手一直伸在口袋里，嘴里偶尔咬着一些酥脆六只脚的东西。

　　他下车的那一站附近，有一间屠宰场。

　　苏沐秋，做为一只千年吸血鬼，其实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么厉害，能飞、能打、还打不死。事实上他还挺弱的，至少当他在面对红外线与监视器等等的保全设备时，没有办法让自己变成一团雾或是蝙蝠飞过去。

　　但他的骇客技术了得。

　　他跟上了第一波电脑的时代，并迅速意识到这是下个世代的主流技术，做为人类都要会的基本技能。于是，身为一位懂得吸收新知、与时俱进的老人，苏沐秋开始研究电脑、练习程式，并且很顺利地让自己在短短百年间进化成了一只已知编程的程序猿。

　　搞定一个边陲小镇屠宰场里上一代的保全系统，对他来讲根本是小菜一碟，连饭前暖身都算不上。而且这间屠宰场明明被他闯入这么多次，负责人却像没有察觉的样子，密码一个字都没改过，苏沐秋自己都觉得缺乏挑战性了。

　　

　　很快的，他就进到了工厂里头。

　　深夜里员工都下班了，他可以很轻易地通过失去保全设施的走廊，打开每一扇阻碍他的电子门，进入到他想去的区块。

　　最后，苏沐秋打开冷冻库，从里面拿出两包屠宰场榨出的牲畜生血，心满意足地寻找微波炉将它加热解冻，当成这一星期里最丰盛的晚餐。

　　

　　等他搭着最后一班公车回到家中，借住在他家的人类小崽子已经睡了。

　　苏沐秋将返程路上从便利店买的牛奶和玉米脆片放入冰箱中，先确认电锅里的饭有减少，小崽子有乖乖吃饭，再安心地进浴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掉身上涂的一大堆防晒用品。

　　回到房间里，他就着萤幕微光把新接的工作起了个头，才把熟睡的叶修往床边推一点，打着呵欠爬上自己的床。

　　“你回来了？”

　　“还没睡啊你？”

　　“被你吵醒。”装睡的叶修裹着被子，转身往墙边靠了一些。

　　“快点睡，小鬼。”苏沐秋定好隔天的起床闹钟，阖上眼睛。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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