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絳

*快穿，和 @路过@lof 的联文，难得没有食物的一章

*让路路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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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秋，一个与幸运两个字几乎沾不上边的名字。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能凭运气得到东西的人，抽奖和他无缘，侥幸也不存在他的人生中；反过来说，他的运气一直在让他失去东西，从家人、到成就、再到生命。

　　他知道在荣耀改版，散人作废的事情上叶修一直很佩服他。好几个月的心血与努力付之一炬，顷刻间向着美好未来的汗水和辛劳成了白工，这是足以让人心灰意冷的事情，尤其在他们穷得要死，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来换下一顿饭的时候，这么多的付出转眼成了泡影无疑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但他却只是在房里把自己闷了一天，回头说着重头再来，

　　于是就真的重头再来。

　　对叶修来说这份心性太过强大，但对苏沐秋来说，这仅仅是他无数次碰壁无数次白费功夫里其中的一次，惨是惨了点却也还不到一蹶不振，况且他还得工作，还得去想下一个能匹敌散人的强大构想，没有时间给他继续消沉，所以他转眼间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苏沐秋从不认为这是他特别厉害的缘故－－当然叶修要继续用那种敬佩的眼光看他他也不反对，人嘛，还是有些小小的虚荣心的──他觉得叶修做不到，仅仅是因为他还没经历过那么多的事，而他能，就只是因为他对失去有了心得：努力是最基本的，但获得并不是绝对。哭泣和难过都是正常的，但一个人想前进的话，他还是得站起来。

　　话虽如此，他却很希望叶修永远不要懂得这道理。

　　虽然他年纪不大，某些时候还有些不靠谱，但在家里他已经习惯让自己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他希望叶修不要懂，是因为他知道一帆风顺的人生大部份时候都胜过说着人生大道理却磕磕绊绊的人生，而他希望叶修走的是前者，所以不要懂，最好。

　　只是人生总是不顺着他的意的，苏沐秋凭着这信念活到了十八岁，活到他拿到合同，以为自己也要走上一帆风顺的道路时，他遇到人生最大的转折。

　　－－他穿越了，从一台不知道为什么开到人行道上的卡车车头，穿越到了甜点烘焙房。他穿着制服，举着打蛋器，泡在面粉和鸡蛋的香气里一脸不知所措。

　　这一次不说往前走，他连“自己”的过去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沐秋趴在叶修腿上，他比叶修以为的更加清醒许多。

　　几杯茶酒终究是放不倒他，只是削薄了一点他的理智，让他在面对多年未见的叶修时更加放松一些，甚至想起了过去的“叶修”。

　　话虽如此却也不致于让他失态，他更像是借着酒劲耍脾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倒到“叶修”身上，把他当成自己曾经的叶修，将这几年的惊慌、不满、和委屈胡乱发泄一通。对于这之后要怎么面对这个叶修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纵使这个叶修再喜欢“苏沐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像过去的苏沐秋和叶修那样的关系。

　　因此苏沐秋不免觉得这儿的苏沐秋和他的运气都是不遑多让的惨，都在差一步就踏上成功之路的台阶上转手交出了自己的人生。再豁达的人恐怕也没办法不对这事耿耿于怀。

　　他已经做好了就这么装醉发疯，就算被扔在摩天轮上隔天都能厚脸皮当这事没发生过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想象里被一巴掌轰出去的画面没有发生，反而被温柔地揉了头发，碰着脸颊。在他头顶上，叶修沙哑得就像哽噎的声音对他说：

　　“我也好想你，沐秋。”

　　“想再见你一面。”

　　“……”

　　不是吧？

　　苏沐秋冒着冷汗，极少出现的良心突然开始不安。

　　他贴着叶修大腿的脸颊就这么绷在那里，动一下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尴尬感让他那么一点微醺的状态都退了大半。

　　他这不负责任的发泄不会把叶修弄哭了吧？

　　不会吧，那个对他放狠话的叶修？他们之间的状态不是应该要像微草宿舍A楼里那两位一样内心千万挣扎，表面不死不休吗？再说如果叶修想见他的话直接来不就行了，他开的店位置可离家是大楼没多少公里，走路都能到，叶修这会儿是在哭什么！

　　苏沐秋内心千万只草泥马奔过，果断决心开始装睡，睡了就没听到没看到不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对他们的心理状态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怎么就有一股强抢民男后把人家搞哭的罪恶感啊。

　　苏沐秋不甘不愿地动了下头，叶修前一秒还捏着他发尾的手就像触电似地弹起，整个人也僵硬了一瞬，似乎是怕弄醒了苏沐秋。不过苏沐秋也不打算装睡下去，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抬起脖子，由下往上直视着对方。

　　尴尬、飘动的眼神，眼眶里没有眼泪。苏沐秋看着松了口气。

　　但他可就不一样了，茶酒带来的热度退了精光，脸颊只剩薄薄一层红晕，目光带泪，但清明，怎么也不像是个醉酒的人。叶修不是傻子，很快知道这人其实没有醉，不过是借酒胡来。

　　这边叶修和苏沐秋的感情差成这样，还必须要苏沐秋用喝醉的名分才能接近？

　　或者是苏沐秋在查验他的态度？

　　只不过一个动作，叶修对这里苏沐秋和自己的关系猜测已经有十万八千里的变化。他觉得这里苏沐秋对“叶修”感情的深厚恐怕不假，但自己居然会因为赛场上那么一件事和对方闹翻到这种程度吗？

　　他不知道的是，苏沐秋做这些行为前其实也在犹豫。

　　那天“闹翻”后苏沐秋就没再和叶修见过面，往好处想是不怕泄漏自己的真实身分，但坏处却是他没有任何方式去认识两人之间的关系。于是他现在每个动作都是在试探，看看叶修会容忍他到什么程度，看看他们俩在这里的关系和默契到底有多深，以便在之后不可避免的接触情况下不至于出格。

　　两个明明来自同一时空背景的人，就这么透过对方琢磨起了另一个人。

　　最后他们两个达成同一结论：他们需要谈谈。

　　 

　　从个别的角度来看，他们算是各退了一步。

　　叶修觉得，苏沐秋是想和“叶修”和好的，为此不惜装醉试探他。

　　苏沐秋觉得，叶修大概是不生气、甚至有些软化了，都会说出想见你一面──就算是当他睡了──代表他其实是希望和“苏沐秋”和好的。

　　两人分别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上一千个赞。

　　 

　　摩天轮转到了底，两个大男人脸皮再厚也不至于面对面闷在车厢里再坐一圈。苏沐秋很快放手，从叶修腿上直起了身，先一步跳下车厢，叶修也不磨蹭，很快跟着苏沐秋的脚步一前一后踩到地上。

　　踏实空旷的地面比悬空狭小的车厢令人安心多了，叶修深呼吸一口清晨的凉气，感觉冰凉的空气冲进肺里，驱散了那些暧昧朦胧的儿女私情，顺带把驱散不了的部分沉入心中，整个人清醒许多。

　　他状似不经意地踱步到苏沐秋身边，眼神明明就很故意却要当成随意地瞥过那圈红蜡烛，随口道：

　　“告白啊……”

　　神经堪比电线杆的人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暗示。苏沐秋内心坑登一下，相当不安。

　　“我和你，现在算什么关系？”

　　但就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叶修一句话出来就是直球，直接往苏沐秋无法回答的问题TOP10里飞了过去，砸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懵的。

　　这该怎么回答？

　　朋友？恋人？哥儿们？吵架中？

　　苏沐秋愣了有足足一秒，接着盯着叶修的脸思考了整整五秒，依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

　　“唉。”等不到明确的回答，叶修叹了口气，“算了。”

　　“等等等等！等一下！”苏沐秋立刻就急了，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关系，看在叶修哽噎的声音上也要阻止它再次恶化！

　　看着叶修跨步就走，苏沐秋在后头急急跟上，伸出手就去扯对方的手，手掌张开，把对方微热的掌心紧紧握在手里。

　　苏沐秋没有停下来，他跨两大步追上叶修，牵着他的手并排走着。

　　脸颊让风一吹，有些臊热。

　　这边叶修同样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苏沐秋比他想得更热情，他不过就走快一点，手就已经牵上了，这也才关系刚缓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而他们可是几乎冷战了十年。

　　难道这苏沐秋一直在等他释出善意吗？

　　叶修相当尴尬，看来这关系几乎拍板定案了，亲昵成这个样子要讲不是情侣都说不过去，而这是他假想中最糟糕的一个选择，毕竟不论他有多爱苏沐秋这个人，他都无法回应这里的“苏沐秋”，即便和好也无法和他继续交往下去。

　　他不能够给这里的苏沐秋更多期望，期待越高，最后摊开来讲时摔得越痛。

　　不过……

　　他并不想挣开紧紧握着他的这只手。

　　他知道自己没有十八岁后和苏沐秋一起生活的记忆，不过他也没有作为证据能证明那个猜想的记忆，他只是觉得，如果吧如果，如果真的如他所想，并不是后半段人生的记忆出了问题的话──

　　──这里大概是他奢望的美梦。

　　叶修没有挣开，相反的他把苏沐秋的手握得更紧，一路不语。

　　 

　　回到微草，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休息厅里，桌上只给他们留了两个坚果塔和一壶普通的花茶，其余包括烤盘等都已经收拾干净。在苏沐秋座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房卡，留他休息过夜的意思非常明显，不过除此之外不论黄少天还是喻文州都没有留下纸条，苏沐秋翻出手机来看也没有简讯，等于是没限制他们下一步需要做什么，让他们随意行动。

　　苏沐秋将自己代入微草队长的位置思考了一下，很快知道喻文州在打什么主意。冷战多年没见面的情侣、和好、酒、独处、夜晚，还能做什么？只不过喻文州这份思考过于周密的好意放在他身上还是浪费了。

　　苏沐秋是真的想笑了，如果在这里的是他的叶修的话他确实很想做些什么，这张房卡也不用了，甚至不需要酒，直接让他去叶修的房间，直接……但很可惜的这人不是他的叶修，所以他也……

　　“文州给你准备房间？没必要吧？”

　　苏沐秋震惊地看向手上还紧紧牵着的叶修。

　　叶修正拿着那张房卡前后翻看着，很顺手将它收进自己口袋──或者说是穿在他身上的，苏沐秋的外套口袋──叶修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一杯茶，配着两个坚果塔神色自若地吃个精光，末了舔舔手指打个饱嗝，对这份逼进早餐的宵夜十分满意。

　　接着他将电灯关掉，牵着苏沐秋离开宿舍，进到另一栋建筑物，顺便和守夜班的警卫打了招呼，轻车熟路地进入电梯、来到五楼。他的房间在离电梯最远的最后一间，有时候叶修会想，如果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他大概很难走过长长的走廊。

　　打开门，上锁，等苏沐秋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在叶修居住的单人房里了。

　　独处，彷佛暗示什么的距离。

　　苏沐秋这会儿才想起他可以不想要，但这可是长达十年的冷战结束，他不想，难保叶修不会想。按照他的记忆来说，这叶修可是和他置气了十年！

　　“你洗过澡了没？”叶修打了个呵欠，终于放掉他的手脱去了外套。室内有恒温空调，不至于像外头会突然吹来冷风。

　　“浴室里有浴巾和肥皂，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衣服，我等你十分钟。”

　　“你……”

　　“你想多了。”叶修斜着眼看他，嘴角带笑，“我没那么激动，”他补充：“如你所见这里只有一床床单，如果有需要，现在我们人会在宾馆。”

　　苏沐秋很显然松一口气，但一会儿又觉得这和自己人设不符，点点头，飞快转身进了浴室。

　　确定浴室门关好，里头响起水花的声响，叶修才全身放松下来，拉过椅子，将重量全扔进椅子上。

　　好像。他想，真的太像。

　　太像他记忆里的苏沐秋。

　　他不晓得为什么觉得鼻子发酸，一想到那是苏沐秋，就憋不住那股从心底泛上来的酸涩，那就好像是某一块地方太久没有动作、几乎要以为它消失时突然又活回来一般，陌生、熟悉、温暖、又难受。

　　他为什么会没有苏沐秋的记忆？

　　就在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便这答案可能会让他更加绝望。

　　苏沐秋就在他面前，

　　却不是他的苏沐秋。

　　 

　　苏沐秋洗好澡出来后，发现叶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上的时钟显示着七点二十一分，距离他进去浴室也不过七分钟左右，那个说要等他十分钟的人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也难怪，天都亮了，这个人怎么可能不困？也就是他那儿的叶修自己倒了时差才能天天看日出，这里的叶修白天要工作，晚上怎么能不好好睡觉。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苏沐秋凑到睡熟了的叶修身边，看着他那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睡颜。叶修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脸白得彷佛没照过光般的不健康，整个人像株歪倒的豆芽菜。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苏沐秋无数次地问自己，然后无数次给自己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要什么理由？

　　他很想念叶修，想念那段过往，当时是，现在也是。

　　苏沐秋使些力气抱起叶修将他往床上扔，给他脱了袜子、盖好被子，挤到床一边去，而后自己再爬上床，将熟睡的对方搂进怀里。

　　一样的外表，一样的个性，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一样遇见他。

　　他正在吃着一缸毒药，在近乎甜腻的想念里克制自己。

　　 

　　“沐秋……”

　　他突然又听见了叶修的呓语。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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