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修】鹧鸪天（04）
*修仙paro，修练者间不可言明的二三事
*叶主厨手把手教你如何猎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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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从夏入了秋，秋也要过了冬，碧绿的树叶转成褐黄，落叶铺了泥地上满满一层，待到第一场雪落下，叶修在这洞穴叨扰了也有三个月余。
“我说……”
在他收拾着行囊准备离开的前一天，苏沐秋毫无预警地对他喊了一句。
“要不要来打一场？”
“……啊？”
“我说，要不要和我打一场？”苏沐秋又问了一次。
在那之前这人本来是蹲在他那堆木雕小破烂前刻着棋子的。
日前苏沐橙买东西时去了附近的小镇一趟，发现那儿茶馆的客人们都在玩一套小棋子，黑子白棋，据说是从城里传来的时髦玩意儿。苏沐橙看着喜欢，回来便缠着哥哥也给她刻一套，苏沐秋嘴上说没空，但还是趁着休息时挑木头刻到了现在。
叶修绕过去一看，二十九颗，加上苏沐秋手上的一颗就是三十，竟然已经刻到了最后一枚。
“要……打一场？现在？”
“等我这颗棋子刻完。”
苏沐秋嘴上说着，手上同时动作。那枚深色木头的棋子已经稍具雏形，在他手上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成了个马头的样子，底下削成平面的圆形底座让它能稳稳立在棋盘上。
细节雕完，苏沐秋将它和那些刻好的动物棋子放在一块，欣赏了一会儿各个动物各具形态的样子，在心底赞赏了一番自己的手艺后将它们收进木雕的小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不晓得这小小的玩具要怎么玩，苏沐橙好像也不知道，她就只是喜欢这些精致可爱的小东西。每次看见喜欢的，没钱买就央求哥哥给她做一个，几十年下来累积了不少，虽然每次搬家就得扔掉一大堆不然拿不动，但这对兄妹却乐此不疲，苏沐秋也莫名其妙地有了一手师父级的雕刻技术。
“好了，久等，出去吧。”
拍去手上的木屑，苏沐秋从山壁旁拿过两根木棍。这木棍是他们后来打猎时用的，一头削尖，浸满了暗沉的血渍。他将一根递给叶修。
“打到什么程度？”叶修接过木棍。
“你明天能上路的程度。”苏沐秋说。
“喂喂，你这不是我耽搁在这久了，挟怨报复吧？”叶修道。
“没有的事，”苏沐秋笑，“那样的话我会打到今天就送你上路。”
人类顿时一阵寒颤。
既然要打，就要认真的打。叶修并不把这项听起来随口的邀约当成普通切磋看待，相处了这么几个月，他不至于还看不出苏沐秋什么时候认真，什么时候随意，连妖气都露出来了，怎么想苏沐秋都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拎着木棍，叶修随着对方来到小溪边，几个月以来他们处理猎物的地方。
现在这里的青草大多都枯黄了，溪流也变细了些，冬天要到来，万物都呈现沉静的状态。树落了叶要过冬，草地埋下种子，生物冬眠。
这里是安静的、沉默的，但并非没有生命力，它们只是藏自了某处，养精蓄锐，经历一番休息后等着春天绽放光彩。叶修深深地吸一口略带冰凉的气息，摆好姿势在苏沐秋面前站定。
“来吧。”他说。
苏沐秋毫无征兆的冲到他面前。
等反应过来，拳头已经离他的脸不足几分，并不是他能够全身而退的距离。
叶修讶异，随即身子一沉堪堪躲过了这拳。风压带着他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即使躲过了拳头，整张脸却还是让飓风刮得火辣辣的疼，彷佛这一拳他根本没有闪过。不难想象要是这一拳苏沐秋打实了，他马上就能躺在地上让苏沐秋扛他回山洞再住两个月
明明是他喊的开始，主导权却已经在苏沐秋手中。
来不及多加思考，下一拳已经轰了上来，就像抓准他一定会蹲下一般地往他的脸颊打来。叶修脚步踉跄，别说身形，他连一脚拌到另一脚都没发现，右脚一扭狠狠地摔在草地上，修练者在一场切磋里被打到满地滚，滚了也就算了还滚在地上让人追打也是绝无仅有，如果有其他旁观者在几乎都可以为这场切磋下了输赢定论，不用继续都能知道苏沐秋会赢，差别只在叶修现在认输能少挨点皮肉痛而已。
但叶修偏偏就不认输，用奇怪的姿势被打得满地爬，来不及动脚爬就用滚的，竟然也这样躲了苏沐秋好几招。
苏沐秋也累，叶修这目标太低了，低到简直是贴在地上移动，他想揍人都要大幅度弯腰，想用脚踢，叶修又莫名其妙灵活得像只泥鳅，他只要一动脚就跟不上叶修的速度，好几次差点被爬起来之后苏沐秋索性拿木棍尖的那头像戳鱼似的猛戳，地面都被他戳出好几个深坑，然而主要目标除了沾上泥土狼狈一点以外完全没有受上什么伤。
十几个回合后苏沐秋终于顿悟，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叶修对他的攻击无能为力，被打得满地找牙，实际上根本是叶修在溜着他玩啊！看看这一路上他被叶修浪费了多少力气，战局也被他从原来地点往旁边拉了十几尺，他原来可没有打算让切磋地点远离那块平坦地面的。
苏沐秋停下追击，往后退了两步，他是打算拉开距离，相对了也给了叶修喘息的时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四足动物终于舍得进化成双脚站立。
“可惜了，我以为能吸引你更久一点。”叶修说。
他撢掉胸口的泥土，内力往脚底走，半个莲摇步在他脚下再现。到这种时候苏沐秋想再借着速度打个他措手不及就难了，何况刚刚在最好的时机下也没有真正成功。
“你还真舍得在地上滚。”苏沐秋认为自己低估了叶少爷的下限。
“务实重要，好不好看在其次。”叶修说。
“不对，我不认同你的看法。”苏沐秋不同意。
“是吗？那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赢，”苏沐秋说，“是赢了这场。”
叶修愣了一会，接着发自心底地笑了。
“不错，苏沐秋。”
“做什么？”
“我认同你。”叶修把这句话甩出去，随着这句话他主动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抬手一棍刺出，挑起一个大圆挥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心有余力地继续放话，“可惜你赢不了我。”
苏沐秋退一步，那棍上有黏力他不敢去接，但不阻碍他一棍打向叶修小腿，逼的叶修不得不维持在一定距离外停下，手中棍棒反挥为切砍向对方面们，苏沐秋将木棍抬起，直直顶住了这彷佛一刀切下的气势。
“哦？”他也不虚，好胜心被挑了起来，语调飞扬，想都没想的反唇相讥：“做得到的话试试看。”
叶修顺着被挡住的势头借力后跳，一沾地改变身姿又朝苏沐秋冲来，这回他双手持棍，左手在前右手持后，上半身几乎是平贴木棍后头，一阵气流在他离地的瞬间卷在他身周，旋转着汇集在木棍削尖的前头形成比手臂还粗的漩涡状尖刺。
叶修在接近苏沐秋前脚触地又提了速，苏沐秋避不开只能硬接。狂浪的气流迎面而上，他两手运气挡住穿透力最强的螺旋中心，却也被这股力道撞得后退，鞋底深深陷入泥土里拉出一道印子。风卷开了他束起的袖子，鼓起的袖口猎猎作响，听着心惊。
没想到这时候叶修还能再上一层，他的内力就像不会枯竭似地转成狂风，迅速填不了被苏沐秋撞碎挡住的部分，气流旋转的速度加快，滋啦一声苏沐秋鼓起的袖子撕裂成了碎布，整个人被这忽然加大的力气吹得向后倒飞了一段撞上树干，竟然是连受身动作都忘了做。
脸上的表情足见他的震惊。
叶修没追击，将木棍杵在地上等他的回复。
“……再来！”苏沐秋不甘心地叫道。
他一个百年的天生妖，怎么会在力气上压不过一个甚至没成年的瘦弱人类？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他刚刚肯定是粗心大意了。
“就来。”
叶修慢吞吞地笑着，眼神发亮，提起木棍再次冲向苏沐秋。
“然后呢？后来谁赢了？”
夜晚，大概是和苏家兄妹吃的最后一顿晚餐，在火堆边苏沐橙拿着一条烤鱼，手边大树叶上放了一堆鲜红色浆果一口鱼肉一口浆果地询问打到满身泥土的两位男性。
“女孩子吃饭不要说话！喷得到处都是！”苏沐秋怒道。
“妳哥哥说得是，吃饭别说话。妳看他都喷我一身。”叶修嫌弃。
“你也闭嘴！”苏沐秋怒瞪他。
苏沐橙觉得更新奇了，她哥哥在外人面前失态的模样可不多见，这叶修是做了什么把她哥哥气成这样？难不成……哥哥打架输了？
叶修向她投以‘我们要给他一些面子’的目光，苏沐橙就像拿到天大的秘密似的，郑重其事地对叶修点了一下头，不说话，要给哥哥留点面子。
“你们在我面前做什么小动作，以为我瞎的看不见啊？叶修你这人别随随便便带坏我妹妹，坐离沐橙远一点。”
他们三人原本就成一三角状围着火堆，听见这话，叶修顺理成章地往苏沐秋身边挪了几步。
“你滚啊，跑来我旁边做什么！”
“你自己要我离沐橙远一点。”叶修无辜。
“那是要你滚到悬崖边边去，不是让你黏到我手边来。还有，沐橙是你能叫的吗？她年纪可还比你大！”
“哥哥。”这回换苏沐橙翻脸了，女孩子翻脸还是笑得甜甜的，只用坚决的语气把她哥哥轰成渣，“我年年十八岁。”
“……”苏沐秋无话可说，妹妹和外人站一阵线，他心痛。
“好了好了，别这么凶妳哥。”罪魁祸首用沾过熏肉和烤鱼黏黏的手往苏沐秋肩膀上拍了拍，蹭掉一点油脂，“沐秋你也是啊，怎么能说出女孩子的年纪？话说回来你多少岁了？”
“不知道！”苏沐秋气冲冲地拍掉他的手。
“真的不知道？明天我可就走了，江湖这么大，再见面也许得几十年后。”
“我真的不知道。”苏沐秋还是有点生气，不过参杂了几分无奈，“沐橙在我之后出生，她的生日和年龄我倒是记得，不过我的没人记，父亲和母亲过世后也就忘了。”
这里苏沐秋说了点谎，其实生日他还是记得的，一年之中也就那一天有人会对他好，这么特别的日期不记下来都难。不过年纪他就真的不晓得了。
一百多快两百吧。他感觉得出自己即将成年，妖的成年期是两百年，因此应该就是那左右了。
“抱歉。”叶修的声音低了下来。
“……行了行了，没有多大的事，不用道歉。”苏沐秋摆摆手，往叶修嘴里塞了一颗青绿色的水果，让他嚼吧嚼吧去。
他的出身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起总有点搏感情的微妙感，他不太喜欢这样。更何况他对自己的生父生母其实没有太大的感情，他们死时自己也没有很难过。
他的家人，自始自终只有苏沐橙。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个人吃着个人的东西。苏沐秋吃完鱼，咬着熏肉没话找话：
“你明天一早走？行李准备好了？”
叶修点头。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两套衣服，钱袋，还有一根竹竿。现在竹竿断了，两套衣服毁了一套，另一套明天穿着，他只要拿好钱袋和从这兄妹过冬粮食里顺来的两片肉干就能上路。
“叶修真的不留下来等冬天过完？”苏沐橙问。
她很想要叶修留下来的，叶修在时她能少分到一些工作，看着哥哥被叶修气得跳脚也让她觉得生活没那么无聊，叶修就像束光打亮了她的小家。
但叶修拒绝，既然要当个浪人，那注定是游荡江湖、四海为家的。会在她们这里逗留几个月已经是难得，再久下去，甚至要求定居下来就是在为难他了。
“安心吧，妳想找我很简单，我很有名，非常好找。”叶修指着自己，丝毫没有说大话的不好意思，而他确实也有这本钱。看看他这才出来多少年茶馆里就满是他的传闻了，连肯定对自己门派充满骄傲看不上别人的入门弟子都认得出他，足以见得他走到哪都不会被人忽视。
他既然说自己很好找，那就肯定是很好找。
“少年你不要太猖狂，江湖可是很大的。”
苏沐秋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口教训他两声。
他的本意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叶修在平辈手上吃了甜头，在他这里也打了个势均力敌，但可就别以为出了城，到了高手如云的外面也能一路平稳。
但文字是奥妙的，这堆句子到叶修耳中就成了另一层意思。他转头，随口对苏沐秋说：
“大归大，也不是见不了边，你找不到我，大不了你发个消息我来找你。”
消息送到，穿过千山万水也回来一趟陪你打猎下棋，明日一别可没打算是永别，朋友一生，救命之恩永世。
苏沐秋本没有打算让叶修报恩，救人就是救了，不需要回报，只要不反过来给他来灾害就谢天谢地。然而这一瞬间心里涌上的感情却让他觉得陌生，他被感谢了，真诚地被放在了心里的一角，这是……开心吗？
心动，约莫就是这么一件无以名状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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